“开撕”大戏,如约而至。

“今天是个重要日子。我被从这个世界毫无余地地流放,已经等了400多天。”

北京时间1月8日晚间,日产前董事长卡洛斯·戈恩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召开新闻发布会,回应外界质疑。

全球直播下,他用四国语言阐述着他的“辩白” 。

 

 

在视频转播画面上,已经许久未公开露面的戈恩头发花白,看起来有些许憔悴,但重新穿上正装、打好领带的他依然“斗志昂扬”。

整场发布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,戈恩的表情和语调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强势,在整个讲话的过程中,他的手势幅度很大,几乎没有停下来过,在讲到动情之处显得有些激动,并且不停拿起手帕擦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。

 

“逃跑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艰难的决定。”

 

“我现在人在黎巴嫩。”

2019年12月31日,一则颇具挑衅意味的声明,让日本首相府慌了手脚。

这则声明的主角正是戈恩,本该在日本等待审判的他,却成功上演了一出“真人版越狱”。

最早媒体猜测,戈恩在新年前夕特意招来了一个乐队,然后藏身乐队带来的大提琴盒子里,混出家门。

但根据日本警方最新披露的情况,2019年12月29日,也就是戈恩出逃的那天,根本就没有什么乐队上门,是戈恩自己一个人出了家门。

扉旅汽车根据多方披露信息,梳理了戈恩的逃亡过程。

当天下午2点多,65岁的戈恩戴着口罩和帽子,独自一人离开了他在东京港区的住所。

尽管,戈恩的住所安装有24小时监控摄像头,但没人发现他的“逃亡”。

监控显示,下午16:30左右,戈恩出现在东京新干线车站,然后乘坐新干线去了大阪。

晚上7:30,戈恩一行随意打了一辆出租车,前往关西机场附近的一家酒店。

如果没有意外的话,戈恩应该在酒店里或附近,钻进了救援人员带来的一个黑色大木箱。

嗯,不是大提琴盒子,戈恩是藏在黑色大木箱上了飞机。

而这架飞机的目的地是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。

此后,戈恩在伊斯坦布尔转机,于12月30日抵达黎巴嫩贝鲁特。

直到戈恩发布声明后,日本政府才意识到他早已离开东京。

此次逃离,在全球引起轩然大波,更让日本司法体系“颜面扫地”。

戈恩律师团成员之一、日本律师弘中惇一郎也困惑且惊愕地表示,对戈恩的逃走,自己也是从新闻上得知。

他同时透露,戈恩分别持有的法国、巴西和黎巴嫩3国护照目前均由律师团队保管。

扉旅汽车了解到,日本与黎巴嫩没有引渡条约,而法国的相关法律也规定不能将其公民引渡到欧盟以外。

所以,“如果对方国家不同意,戈恩便不会被引渡回日本”。

黎巴嫩,是戈恩的故乡,在那里,民众视他为英雄,甚至期待他有朝一日投身政坛,帮助黎巴嫩经济实现“逆袭”,续写政治传奇。

曾经,黎巴嫩的街头,布满了“我们都是卡洛斯·戈恩”的广告牌。

“我不会讲我怎么离开日本,我会讲我为什么离开日本。现实和日本所言完全不同。”在出逃后的首场发布会上,戈恩直言不会满足大家的 “八卦心”。

“007”现实版故事,或将永远是个谜。

 

“我拯救了日产,我不是一个独裁者。”

 

“17年来,我一直被视为日本的榜样。”

突然之间,日本检方把我描述成一个“冷酷、贪婪的独裁者”。这是错误的。我喜欢日本,我喜欢日本人。为什么日本要用邪恶来报复我,因为我对这个国家做了好事,我不明白。

 

 

戈恩所述的“好事”,始于1999年,与日产有关。

彼时,日产汽车连续亏损7年,负债350亿美元,濒临破产。

正当日产在苦海里挣扎之际,来自大洋彼岸的法国品牌雷诺以54亿美元的价格收购日产汽车36.8%的股权,正式签署雷诺-日产战略联盟。

会讲几句日语的戈恩,被派往东京,出任日产的首席运营官。

那一年,戈恩45岁,风华悦茂。

在他的领导下,日产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扭亏为盈。

在2000年财政年度中,日产汽车实现了27亿美元的赢利。

4年时间,全部还清了公司2万亿日元的债务。

2005年,戈恩兼任雷诺ceo,成为名副其实的日产-雷诺联盟掌门人。

在戈恩的时代下,日产公司,由一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企业,变成了全球利润率最高的汽车公司之一。

 

 

但与此同时,矛盾和怨恨的种子也被悄悄埋下。

为了节约成本,戈恩在日产关闭5家工厂,裁员2.1万人,将零部件供应商从1300家减少至600家。

当时不少被裁的员工泪如雨下,甚至有人因此“家破人亡”,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戈恩年薪近10亿日元,几乎是丰田董事长的11倍。

“杀了日本人,肥了法国人”的说法,在日产内部广为流传。

但,这仅仅只是个开始。

2016年,日产汽车收购三菱汽车34%的股份,成为三菱的大股东,戈恩担任三菱汽车董事长,成为雷诺、日产和三菱新联盟的灵魂人物。

一直以来,戈恩都有着更大的野心,要将雷诺、日产、三菱三家企业合并,成为世界最大的汽车制造商,甚至有意让雷诺与日产完全合并。

但彼时的日产品牌价值早已远超雷诺,羽翼丰满的日产,早已不甘心屈于人下。

 

“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我赶走。”

 

从2018年起,一连串被曝光的和戈恩有关的腐败案件接踵而来。

2018年11月19日,东京下的小雨让人感觉凉飕飕的。

一架私人豪华客机在夜幕刚刚拉开的羽田国际机场上刚刚停稳,一辆机场轿车很快就向这架客机驶去。

还没走出机场,戈恩就被两位来自“东京地方检察院特别搜查本部”的日本人直接带走。

罪名原因,涉嫌偷税。

“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抓捕行动,我刚从机场出来就被抓捕,他们拿了我的护照,不允许我用手机。我当时想与日产公司通电话,但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是日产公司在想办法告我。并且,日本检察官与日产早有预谋。”发布会上,戈恩回忆道。

扉旅汽车梳理资料发现,被抓当晚,日产便举行了紧急记者会,公示了戈恩少报薪酬、为私人目的支出投资资金和为私人目的支出经费等三大罪状。

两天后,又组织紧急董事会,彻底踢戈恩出局。

在日产解除戈恩的董事长职务后,三菱汽车也于11月26日召开董事会,提出罢免戈恩董事长职务的提案。

在对戈恩问题上,联盟中的日系车企行为高度一致。

一夜之间,戈恩从雷诺日产掌门人、漫画中的“英雄”变成了阶下囚。

“这是一场阴谋。”

戈恩多次强调自己所受的指控并不存在,此次事件是日产部分高管发动的“政变”和“阴谋”。

“对于所有指控,我都是无辜的,所有指控都是带有倾向性的、断章取义的,甚至是歪曲事实的,其目的就是为了把我塑造成一个贪得无厌的独裁者。”

“有人担心联盟的下一步会走向融合,走向合并,这种局面会从某种程度上威胁到一些人,或者说最终威胁到日产汽车的自主权。”

戈恩始终认为,他对于日产-雷诺-三菱的激进计划,使得日本对他个人非常不满,所以导致这一系列离谱的指控和“不公平待遇”,以及不让他有机会说出实情。

此外,更让戈恩寒心的是他同胞的“不作为”。

“我一路所经历的,没有感受到法国的任何保护和支持,更多的是一种放弃。我还是希望他们并没有放弃我,毕竟我是法国公民。我不会凌驾于法律之上,但我也不想被别人踩在脚下。”戈恩失望的说道。

或许,早在戈恩20年前“空降”日产,便已为如今的命运埋下了伏笔。

沦为弃子的戈恩,曾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自己的最终结局。

他梦想过一手缔造全世界最大的汽车帝国,名垂青史;也想过不成功便成仁,或许能做个“哲学家”。

他还在女儿面前憧憬着像任何一个平凡的老人一样,在退休后回到故土巴西的某个乡下做历史老师,或留在东京学习古老的乐器尺八。

如今,东京显然不再留念。

“如果继续待下去,我可能会死在日本!”

 

“联盟瓦解,三个品牌已经没有未来了。”

 

“其实我很爱日本,我也很爱日本人民。”

戈恩在本次发布会上多次强调,虽然日本媒体把他描述成冷血贪婪的独裁者,但他热爱自己一手拯救起来的日产。

“是我重振了日产,我和这家公司一同经历了金融危机。在日本发生地震和海啸之后,我是第一个回到日本工作的外籍高管。”戈恩举了一个例子,奥巴马的顾问曾经希望让他到美国接管通用汽车重振其业务,且提供了更高的薪资,但戈恩并没有放弃日产。

“我是日产这艘船的船长。”戈恩这样回绝。

但毫无疑问,他却被这艘他所热爱的大船率先“抛弃”。

如今,成为“被踢出局者”的戈恩,似乎颇有不甘。“他们说‘要让戈恩的时代翻过去’,现在看来,我的确也已经成为过去,因为这个联盟已经完全瓦解,不会再有任何新的东西出现。”戈恩如是说。

 

 

雷诺-日产-三菱联盟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,但是现在已经不复存在。

“自从我被逮捕之后,日产每天的损失达到了4000万美元。我作为雷诺的一个股东,雷诺损失了35%的股价价值,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。在我被逮捕的时间,只有雷诺、尼桑和三菱三家公司的市值是下降的。”

此外,戈恩还透露,自己曾将在2017年与菲亚特克莱斯勒(fca)讨论部分业务合并重组的问题。直至现在,戈恩也认为双方存在互补性,合作是最佳的选择。但后来fca最终没有选择雷诺-日产-三菱联盟,而是与法国另一家汽车制造商标致雪铁龙(psa)牵手。

“外界说fca放弃了联盟,选择了psa,是因为我被捕引发的丑闻。”

戈恩对这一说法感到极为愤怒,整个事件是有着浓郁的政治背景的,而不是一个个人的违法事件。

“我否认一切指控,我有证据,未来还有新的证据要出示。

曾经,将日产汽车“力挽狂澜”的戈恩,或许从未预料到,自己将与日产汽车闹得如此难堪。

如今,力争全球第一汽车集团的雷诺-日产-三菱联盟,风雨飘摇。

显然,这是一场没有胜利的结局。

在权力与利益的游戏中,真相向来只是奢侈品。